『我會記得你。』不管是在夢中,或是在電話裡,吳邪都是這樣說的。
張起靈非常害怕遺忘。
他天天都會回想自己還記得的事,然後因為遺忘了部分片段,而感到掛心。花了很多時間在回想,然後花了一些時間在害怕。最後,習慣了害怕的感覺,他知道還是得去面對。
起碼他不再哭,這算是進步。但那並不代表不痛苦,只是那份痛苦被其他的東西所替代,因而緩和下來。
準備到杭州的前天,胖子帶他去吃了酒。叫了幾個小姐在旁邊作陪,他有點不習慣那裏的香水味、也不太習慣化了妝的女人。於是冷著一張臉吃完酒席,回到飯店以後開始昏昏欲睡。
大概和香水味不投緣吧。張起靈想起吳邪身上的味道。
肥皂混雜著吳邪的体味,不很濃,但他的鼻子可以清楚辨別。那些味道留在衣服裡,還有吳邪曾經碰過的物品上。而這之中,也包括了自己的身體。
張起靈害怕忘記這些,於是把這個味道牢牢記下。
他在出院的兩個星期和吳邪碰了一次面,只是說了一些調查的內容,吳邪說要回杭州一趟。然後再沒下文。
半睡半醒之間,他聽到胖子說:
「小哥,你早點睡,明天早上我帶你去找吳邪。事情查出了頭緒,他要我們快趕到那兒。」
「嗯。」
「話說回來,你決定怎樣?要留在杭州?還是北京?」
張起靈搖頭。
他哪裡也不打算留。
胖子沒有說什麼,只是推了門就走出去。放他一個人繼續在大床上睡覺。
杭州或是北京,這兩個地方的意義不一樣。但就算是再怎麼不一樣,也比不過心裡的那份不踏實。
他沒有特別回想起什麼,只是憑藉著吳邪和胖子口中的片段,做交叉比對之後,覺得一堆謎團圍繞著。他和世界的聯繫並沒有存在,就連他本身也是個謎。這點實在很難讓人忍受。
至少要證明自己的存在。他是這樣想。
當他在前晚的電話裡提這個意思,吳邪只是丟了一句:到了杭州再談。
一直以來吳邪在電話裡都是開心的語氣,只有最後的那句話,連他也感受到了不樂意。
如果可以和吳邪在ㄧ起,那也很好。
但那些已知道的結論都可以推成,他並不是個常人,甚至還有可能永生。胸前的黑麒麟也十分獨特,不知道是誰刺上去,也不知道是否別有意圖。
是個謎,而這些都讓他有所芥蒂。
這樣想起來,和吳邪在ㄧ起的好,那就變的不好了。
兩相權衡之下,他還是決定去那些吳邪還有胖子口中說過的地方,看一看。
吳邪何時來的電話,張起靈不知道。
但他知道,吳邪最終還是屈服在他的意志和決心之下。
張起靈晚上沒有睡好,所以在去杭州的路上,他幾乎沒什麼意識。該下車、上飛機,或是其他什麼的,都在朦朧之中有著胖子的提醒。等到他真正清醒時,打開車門的是吳邪。
「小哥,怎麼一見你就是在睡?」
張起靈搖頭,並不想多做解釋。反倒是胖子沉不住氣,一下車就喊:
「我說你到底是查到了什麼,快仔細說說,別在那裡賣關子。胖爺我從昨天就惦掛到現在,覺也沒得睡!」
張起靈不知道該不該說胖子這是說謊,猶豫了一下,又覺得這不是現在最重要的,於是眼神一轉淡定,他看向吳邪,發現吳邪也在看著他。視線膠著了一會兒,吳邪才露出苦笑:
「查到一些有關小哥的來頭。」
吳邪把他們帶到了附近的房子,只說,在大庭廣眾下講不太方便,難保到處都有耳目,說是早把屋子收拾了,先到屋子聚一聚再說。
張起靈聽到胖子小聲說:「替小哥收拾好的房子?我說天真啊,你動作還真不是普通的快──」
胖子還想說些什麼,馬上被吳邪給制止。張起靈假裝沒聽到,他走進房裡,隨意瀏覽起來。
小房間,不很大,給一個人住是綽綽有餘。沒什麼多餘的擺設,一張床、一張桌子、幾本書,僅是如此。
那裡頭的東西都有些年紀,全是木製的,保養很好,沒有蟲蛀的痕跡。
這個家他很喜歡,可惜住不著了。這樣一想,心裡就難免感傷起來。情緒沒很重,只是掃過而已,他意識到了。
「小哥?」
「查到了什麼?」
「……我辛苦去查探,小哥你連句安慰的話也沒有,真狠心啊。要不是認識那麼久,我還真想──」
「想怎樣?你打的過小哥嗎?」胖子冷笑幾聲,「快說你到底是查到什麼!別在那賣關子!該不會是他娘的找到小哥真的是性──」胖子捂嘴,「沒事沒事,我說胡話,小哥你別見怪。」
張起靈坐在床上,抬頭看著吳邪,開口:
「快說。」
「這事和陳皮阿四有關。」
「和那皺巴巴的老頭子?該不會──噁,小天真啊,不會是像胖爺想的那樣吧?怪噁心的。」
「你去把腦袋洗乾淨再進來聽我說!」
吳邪說的故事有點長。
大抵是在回了杭州之後繼續調查的故事,吳邪去找了姓楚的。胖子和吳邪都叫他楚光頭,張起靈不太知道對方來歷,連一點印象也沒有。
「活人捕屍。」吳邪看著張起靈,「小哥你聽過嗎?」
這四個字他有印象,就像電影情節插入,一閃而過的畫面。他全身是泥,身體赤裸感受到了冰冷,眼睛所及的是一片黑暗。
「在廣西,陳皮阿四和越南人一起倒斗。越南人扛出一個叫阿坤的傢伙,說是要活人捕屍。」
「粗暴!用活人捕屍,這方法連咱們都不使了。」胖子忿忿不平。「就說了,倒斗這種事啊──」
「請不要在這時候發表你的倒斗美學可以嗎,先聽我把話說完。」吳邪比了個安靜的手勢,「越南人把那叫阿坤的推下斗,卻一點動靜都沒有,那越南人沉不住氣就下斗查看──然後發生了事故,沒人生還,入口也被他們用石頭封了。等陳皮阿四領人回來廣西,準備再ㄧ探究竟時,他們只看到那墓室死了一堆頭被扭斷的粽子,然後那個叫阿坤的男人,全身赤裸坐在棺木上頭──」
張起靈意識到吳邪和胖子的注意都轉到他身上,他搖頭說不知道。
「能把那堆粽子頭給扭斷,也只有你了小哥。」胖子說。
「陳皮阿四後來就把你帶回去,收為己用。這你沒有印象?小哥。」
張起靈又搖搖頭。
「楚光頭被我三叔叫到廣西去查這件事,就從巴乃那房子裡拿了這張照片回來。」
吳邪還說了那房子的佈置和長相,連位置在哪都知道的清楚。張起靈聽著,也自然接受,沒什麼覺得突兀的部份。在久久沉默後,張起靈站起來,稍稍貼近吳邪。
「那我去一趟。」他抓著背包,手抓向吳邪的手指。考慮了很久應該說些什麼,最後丟了句:「謝謝。」
張起靈準備鬆手,卻又在那瞬間,被吳邪給反握。
「張起靈,我和你一起去。」
「我也去。」胖子說。
「我自己一個人就行了。」
張起靈不想和吳邪爭論什麼,只覺得再待下去就難脫身。他想做一件事,而這件事值得捨去他現在所擁有的。吳邪應該可以明白這個道理,但他也知道,所謂的『明白』和是否會接受實現這件事,並沒有直接的關係。
「小哥,人要懂得取捨,也要懂得去聽取別人的建言。」吳邪丟了這麼一句。
張起靈被帶回去,一把壓在床上。他並沒有想睡,但吳邪已經把被子拉上。
胖子說,他出去轉幾圈。跑的不見蹤影。他和吳邪僵持了一陣子,吳邪才挫敗開口:
「找到連結,你就可以甘願了吧。我了解,所以我和你去一趟,這也是懸在我心上的一件事……但我也要說,小哥,若太過危險,還是希望你抽手。人的性命比那些謎底還要來的珍貴的多。」
人要懂得取捨。
張起靈在心中反覆咀嚼著這文字。
「……起靈。」
吳邪退了很大一步。張起靈知道,吳邪對於再繼續下斗這件事,絕對堅持反對。但因為他,所讓步了。
最起碼找到一點有關於他的事,這樣就好。
張起靈搓著吳邪的手,最後被倒扣起來。
然後,他也屈服在吳邪的堅持與決心之下。
─各進各退─
後記:
寫作時需要安靜環境,一台筆電,還有稍微緊張的心情。
其實我覺得,文章本身並沒有任何CP性在裡頭,也不算是什麼重要的元素。除了上床我很堅持之外,談戀愛本來就沒有分什麼方向。並不是堅強的人就不能被保護,也不是不堅強的人就等於弱勢懦弱。
兩個人在一起,僅只是如此而已。
主要是我不會寫到任何激情戲,所以真的沒有什麼差。
只是這兩個人好像是戀手癖和接吻狂,最親密的接觸似乎就到此為止了。目前而言,這種感覺和朋友也沒兩樣。
喜歡的話,就稍稍講一下想發讓我知道。
不喜歡的話,就算是留『爛』這個字我也無話可說。
我要放鬆心情去看待這一切。
「那我回杭州了。」
吳邪將生活用品點備整齊後,放到張起靈病床旁邊。東西分門別類的擺放,顯出他輕微整理癖。
「小哥你別忘了,衣服那些我都收到櫃子裡了,腳邊這些有食物還有日用品。餓了就要吃,別老是惦記乾糧,我說了,那吃了刮嘴──」
吳邪還想交代什麼,卻被一旁不耐煩的胖子打斷:
「行了行了,別婆媽了!下斗就覺得你夠婆媽了,小哥進了醫院,你根本成了他娘了對吧!」
「你才他祖奶奶!」
吳邪看到張起靈皺起眉頭,對於這笑話有些不喜愛,這又推起笑臉說:「小哥,你別介意。那我回去了,以後見。」
雖然這樣說,吳邪卻也不知道下次見面是什麼時候。他老有種預感,總覺得張起靈在知道所有事之後,一定會離開。北京那麼大,若沒有人看顧,悶油瓶就會成為拖油瓶,最後連瓶子擺在哪也不知道。
他在臨行之前,囑咐胖子好幾回。胖子只說,行了,爺知道,小哥這樣我也擔心,別多說了。
吳邪不知道胖子是不是會照辦,但轉念一想,幾次下斗交情,胖子也不至於沒有人性到把失憶的張起靈丟在醫院裡頭。只要看顧到張起靈好,他打算問問張起靈的想法,看要不要來杭州一起住。
他盤算過,西冷印社附近應該還有小房子出租,再怎麼樣,家裡也有空房間可以提供。若以錢來衡量,後者當然比較合算。
「……吳邪──」坐在床上的張起靈突然開口。
吳邪有些訝異,但還是停下腳步。他手上的波士頓包撞在門板上,發出鈍音。胖子在旁邊也不掩嘴的笑,他不開心瞪了過去。
「──保重。」
會期待張起靈的嘴裡會說出什麼感人的話,他真是哪根筋不對了。但他也不生氣,只覺得已經習慣。如果今天張起靈說了什麼,他才會感到訝異吧。
在醫院打擾的這幾天裡,大多是他在說話。如同以往,張起靈總是沉默。那沉默不像下地那樣讓人感到難熬或激動,他們之間像習慣這樣安靜空氣,已經從中覺得舒服。
他關上門。
突然,吳邪想到張起靈是會哭的。這是個新發現,他無法告訴任何人這件事,而這事就理所當然成了秘密。他在寫筆記的時候也沒有寫上,只是放在心裡,若老後他忘記,那大概會在夢裡成為一個不錯的夢境。
張起靈在某些時候異常的坦白、偶爾也會示弱。他不知道張起靈是不是對每個人都這樣,但他敢肯定,他和胖子兩個人,只有他見過張起靈這個模樣。
吳邪知道很多有關張起靈這個人的秘密,然後訝異於這些過於龐大的畫面和對話,竟然不會讓他產生腦袋迴路閉鎖。他在夜裡,看著張起靈的臉整理了一次又一次,然後從中得到滿足。
張起靈嘴唇的形狀,吳邪也知道。因為他們在這幾天常常親吻。先是從手心貼緊嘴唇的觸感,接著是唇部確認。沒有誰去強迫誰,只是一但開始了,就會無法收手。
張起靈的嘴唇,吳邪濫情想著,聽老人家說,那是薄情的嘴唇。
他不敢肯定張起靈薄情,但他敢說,張起靈其實是在意其他人的。
若是不在意,就不會推開,就不會一意孤行。若是不在意,就不會在每一次的接吻,藏起那長長的指頭,像要隱瞞什麼秘密。
「天真小朋友,你把胖爺落在一旁,自己在那裡想什麼啊!」
「去你的,老在哪裡哇哇哇的不煩啊。」
「說真的,怎麼突然說來就來,說走就走。」
「想做的事要做,就來。做完事了,當然要走。」
胖子說他說話很玄,但那也沒什麼玄的。只是不方便多談下去。那些東西,他要好好保留,不能給任何人,只能留給他和張起靈。
「胖子,你可要好好照顧小哥。」
「放心,我會讓他連毛也不掉一根!」胖子拍拍胸捕。
「毛就不必了,別忘了買他的貼身衣物。」
「襙你的小天真,胖爺也不過就忘了那麼一次,也值得你惦記那麼久!」
「要人提醒才記的起來,你哪根筋不對啊,平常不穿內褲的啊!」
「穿!當然穿!但我沒事管一個男人有沒有穿內褲,才有病吧!好了好了,胖爺我有修養,不想吵架。就算你天真小朋友心細,連內褲有沒有都有想好,不愧是西冷印社小三爺。這總行了吧!」
「別說的我好像個對內褲有癖好的變態一樣!」
和胖子聊天的時候,吳邪話就多了。他一向不擅長沉默,所以和胖子對談的時候總是停不太下來。才這樣想著,他就又惦記起張起靈來。
回到杭州的路途上,他一直反覆的想著,然後忍不住覺得有害羞。這反應就像初戀,只要談了戀愛,連豬都可以變成文人。他也不是說自己是豬,只是覺得雖然他書讀的多,但也沒有到這種多愁善感的地步。
大概三叔當時遇上文錦,也有同樣的感覺吧。
『我也看到了終極。』
吳邪不知道張起靈到底懂不懂他的意思。他們後來沒多說話,張起靈只是笑了笑,他沒料想到會有這樣的回應。然後那奇長的指頭被他握在手心裡頭,對方沒有要抽開的打算。
大概是聽懂了吧。來自他彆扭的告白。
身為同伴的情分,終於到底。吳邪在杭州反覆想,然後因為那個夢,這才有了悟。他的終極,並不是盡頭,而是新開展。
「小天真,你別瞞胖爺,你和小哥是有什麼事?竟然讓你特意殺來北京留宿,現在還笑的那麼噁心。」
「……你才笑的噁心!」
胖子哼哼唧唧了幾聲,又說:「誰噁心!我笑起來可媲美那個什麼……湯姆克滷蛋!」
「……湯姆克魯斯!誰和你滷蛋啊!」
吳邪並不打算把這些事說出來,並不是覺得會被胖子投以白眼,只是覺得,張起靈那裡還有幾分不確定。胖子這傢伙又愛攪和,要是胖子回去惹惱了張起靈,那可怎麼辦。
想起張起靈的手指,還有那股狠勁。吳邪吞吞唾沫,沒有說話。
一直到了機場,胖子也沒再問下去,吳邪對這此而有感激。
「之後打算拿小哥怎麼辦?」分別時候,胖子才擺出正經的表情。「要胖爺找屋讓他住,二話不說絕對答應,但我也說了,可不能放在我屋子。而且,小哥若跑了,我也攔不住他。」
「他跑了,就算咱兩都在也攔不住。」
「所以?」
「我打算接他去杭州,這也有個照應。看他這樣,我也不忍心……要是他這情況還去倒斗,你也知道下面的情景,不死也……」
「小哥養好傷,我就帶他去杭州一趟。」胖子點頭說道。
吳邪整趟路都在想著從踏進去這事件的開始,一直到醫院這段時間。他解了部份的謎底,但保留的謎題還是大量。人的記憶特別不牢靠,他打算把這些知道的、發現的另外記下。
他腦袋懸著這念頭,踏進西冷印社。在飛機上他有稍做休息,所以精神特好。問了王盟舖子最近有沒有其他事,得來的答案就像他心底所推算一樣。
清清冷冷的生意 沒有消息的三叔(或該說是解連環),往來書信幾封。最後王盟這不靠譜的才想起,稍早有通電話。
沒有說是誰或留下隻字片語,只是用著沉沉的聲音問:「吳邪在嗎?」
吳邪在心理推想了幾個人,最後都覺得不太可能。
王盟說聽過這個聲音,只是一時想不起來是哪個人。吳邪知道王盟記憶特不好,只好等王盟想起來。
最後才知道,來電的是張起靈。
張起靈並不是會用電話的人,吳邪急急忙忙播了電話給醫院,好讓張起靈接聽。
一定是出了什麼事。
電話那頭安靜了很久,最後發出了一陣歎息的聲音。那是張起靈的,吳邪馬上就辨認出來。
「小哥?是你吧?你打給我?」
「吳邪。」
吳邪。張起靈只講了這兩個字。
「小哥,我在這裡。才剛到呢……」
「到了就好──」
「別掛電話。」
吳邪知道張起靈不愛說話,所以整通電話都是他在說的。不外乎就是在醫院的那些叮囑,衣服放在哪哩,有事又應該要跟誰說。
「小哥,你把身體養好,我再帶你回杭州。」
張起靈沒有再答話,但電話也沒有被掛斷的意思。吳邪微笑,又開始說起這路上他回來看到的事情,時不時會聽到張起靈一聲『嗯』的簡短答話。
最後,張起靈的結尾,和開頭一樣,是那聲嘆息之後,緊接著他的名字。
大概有太多想問。所以才說不出口吧,吳邪想。
悶油瓶,這三個字吳邪在心裡唸了幾回。
「張起靈,你不會因為這樣就忘了我吧?」
「……不會。」
「那我也不會。」
張起靈再沒有嘆息。
吳邪滿足掛下電話。
─記得─
後記:
我記不太起來到底是杭州還是哪。
然後也好懶得去翻原作了。
很多東西,都是因為懶而變得不完美。
因為不完美,而讓自己覺得無所謂。
補註:發現杭州寫成蘇州,蘇杭蘇杭--真是害人不淺。
張起靈花了很多時間在『回想』這件事情上。等他意識到這件事時,他再度陷入同樣狀態中。想起的少,忘記的卻多,不斷想起和忘卻,大概連其它情緒,都因為懂得去承受這些,而逐漸消失殆盡。
當沒有辦法繼續回想時,他開始睡覺。睡眠總是很淺,被吵醒的時候,卻總是保持那樣姿態,連氣息都沒有紊亂。
張起靈在病床上醒來時,只有眼珠稍稍轉動了一下。他身體毛孔所接觸的空氣都告訴他,現在並沒有任何危險。他並不想睜開眼,只是沉默地用著這種方式,感受存在。
他是一片黑暗。
闔起的眼皮,透不過任何光線。身體一動也不動,如同漂浮於黑暗。即使是這種狀態,他還是可以感受到一些細微的變化。
床單摩擦、吹過臉部的微風、手指因為前幾天不小心弄傷而疼痛。在這種狀態,反而更顯得明顯。
一個人並不覺得可怕,這些感覺也不恐怖。
張起靈卻起了雞皮疙瘩。
幾次下地、不管什麼場面都見了,從來沒有一次感到這樣緊張。也或許是有,但和遇到危機時的感覺截然不同。
他知道有雙眼睛在看著自己。專注到像禁婆看到獵物那樣,只是被這樣看著,就感到不自在。
最後,在對方手指要按上他眼眶時,他睜開眼一把將那手指抓住。力道並不大,雖然如此卻看到對方疵牙咧嘴,他心理推敲了幾下,總覺得是誇大,哼了一聲,又將手給放開。
「小哥,你醒啦?」吳邪甩甩手,一副想發怒卻不敢說的模樣。
張起靈其實不太了解為什麼吳邪會和自己一起待在醫院裡頭。只是很突然的說要留下,然後就留下了。沒有人問吳邪原因,也沒人問起西冷印社的事。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。
他沒有打算問。很多事情,只要一開了口,就會踩進去,很多時候當你踩了就無法脫身。他想,已經有太多事該專注,實在也沒那個心思去分神。
張起靈看看吳邪,並沒有打算開口說話。吳邪大概是被盯的不甚自在,倒了杯水就往他身邊走。
「小哥,你幹嘛看我?」
「……我在想,你什麼時候回家。」
吳邪搖搖頭,沒有給答案。水杯擺在桌子的力道很重,水給濺到桌上。張起靈用手指桌面推了幾下,最後還是徒勞。吳邪哼了口氣,抽了幾張衛生紙,啪啪兩聲壓在桌上。
就看到衛生紙濕成一塊,最後被吳邪捏成一小球,順手丟進垃圾桶裡。
「用手推怎麼可能弄乾,真是……」吳邪頓了很久,又說:「你那麼想我回去?」
「你能告訴我的都已經說了,在這裡只是浪費時間。」
「……如果我是第一天認識小哥你,現在一定馬上發火了。你說浪費時間,是浪費誰的時間?」
吳邪皺起眉頭,收了笑臉。
張起靈這才發現,從他失去記憶到再有記憶之間,他第一次看到吳邪這種表情。
有什麼不對嗎?張起靈想問,最後又壓了回去,不再做聲。
一句話會有很多種意思,而他只是選擇了最簡單的表示方式。然而很多時候,他都一再被人要求多說一些、多解釋一些,他大概有過這種印象,但也無法完全肯定。
他不想說。只知道,人都要隱藏一些秘密,才會有些價值。很多事情他喜歡擺在心理,只因為他覺得沒人比自己更在意。
然後就這樣,說出去的少,放在心裡的多。
「小哥?」
吳邪那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態度,讓他不得不開口:
「……我是說,浪費你的時間。」
「放你一個人在這裡……小哥你也知道,那胖子辦事特不牢靠,我要不在這盯一陣,胖子肯定把你放在這裡生黴,連內褲這種小事都要我來他才記得,這不行。」
吳邪解釋了好一會兒,這才沒了聲音。
張起靈不討厭沉默,但也稱不上享受,只是習慣了這種氣氛,而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。他注意到窗子被推開,然後想起剛才的風應該是從這裡吹進,這才又想到那道視線。
那是吳邪的視線。不管是再怎麼遲鈍的人,也一定會發現。
張起靈坐在床上,縮起腳一側臉,正好對上坐在椅子上的吳邪。像吳邪對他做的一樣,剛開始只是盯著,慢慢宛如從中生出怨念,無法排解。
喉結、下巴、嘴唇、髖骨、眼窩、眼鏡、頭髮──一個輪廓。
他知道吳邪的樣貌,在回憶裡雖然不是佔了所有空間,但也有一定比例。他曾經和吳邪說過什麼話、兩個人一起做了什麼事……很多東西,都是從現在才開始了解。
拼命回想後,過去仍是一團黑暗。
不管幾次也一樣,從中衍生而出的挫敗感,讓張起靈忍不住流下眼淚。他不是不能忍耐,只是有種情緒,你不丟出來,它就會永遠梗在心裡,讓你難受、讓你輾轉難眠。
吳邪曾經看過他的眼睛。又腫又難看,那雙哭過的眼睛,曾經被吳邪看過,然後用著手指輕輕的按摩。
「小哥,你幹嘛看我?」
「那你為什麼要看我?」
張起靈不記得最後問題有沒有獲得解決。只記得吳邪走來坐在病床上,有著傷疤的手指壓在他手上──醒來後就一直不解的長手指,被吳邪握住。力道不算輕,但他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一點也不痛。
長長的手指超過吳邪手心,張起靈不知道為什麼感到有點害羞。
那手指,和吳邪還有其他人不一樣。
張起靈想把手抽開,不很用力,最後反而扣在吳邪手背,滑進對方指縫之中。
「小哥。」
他不知道為什麼吳邪要留下,也不知道為什麼吳邪要這樣看著他,但他知道吳邪嘴唇的模樣。不小,也算不上薄,只能說是剛好契合的程度,溫度不高,帶著乾燥。
張起靈試著想從過往回憶找到一些相關的記憶,最後卻徒勞。
吳邪說,很多事都是從現在才開始的。
他想也是,很多東西若是現在不把握、不記憶,最後就會像那些失去的一樣。所謂的連繫、所謂的自己、還有曾經口中的『終極』,他在找這些東西,同時也在失去一些東西。
漫長歲月之中,他花了太多時間在找尋、在失去、在等待。然後才發現,原來很多事情都不是他能夠控制和了解的。
他擁抱著吳邪,如同吳邪擁抱他一樣。
「張起靈。」吳邪這樣說。
張起靈閉上眼睛,再度沉入黑暗之中。吳邪的眼神,沒有一開始那樣讓他不自在,但依舊沒有從他身上移開。感覺到吳邪將下巴抵在肩膀上,他也做了一樣的動作。
沒有人能比吳邪還要來的更接近他。
就算現在沒有擁抱,他也這樣想。
「張起靈。」脫去了其它的感情,吳邪的語氣顯得單純。
張起靈不記得過去是不是也有人曾經用過這樣的語氣叫著這個名字,但他敢肯定,現在只有吳邪而已。
然後又是嘴唇。
張起靈還記得他的手指曾經壓在吳邪的嘴裡,像是吳邪也曾經做過的那樣。潮濕、帶些熱度、指腹有些癢,他沒有反應過來,該是抽開還是留下。
在黑暗之中,他停止了回想。
長手指最後搭在吳邪身上,他藏起來,不想讓吳邪看到。
「你和文錦都說,看到了終極。」
「……」
張起靈看著吳邪。他不記得自己有說過這樣的話,也不敢確定那個時候的自己真的是自己。
很陌生。
「我也看到了。」吳邪靜靜地說。
進了青銅門?
這念頭在張起靈腦內一閃而過,他幾乎要慌張起來,雖然記不得,但身體直覺告訴他,那所謂的終極非同一般。而吳邪只是淡然的,丟下這麼一句話。
這是夢。
若是他所認識的吳邪,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反應。雖然只有幾天的記憶、雖然只有幾句話的回憶,但他敢肯定。
張起靈沉默。
「如果可以和小哥,這樣下去的話,這大概就是我所找到的終極了吧。」
吳邪是這樣說的,並沒有任何猶豫或是害羞。
張起靈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麼,只是維持一貫的沉默。他想起了,曾經和吳邪說過的再見,然後也想起了那天他們第一次打照面的情景。
他第一次感覺到寂寞,但那也同等於不再寂寞的道理。
張起靈微笑。
─所謂的─
後記:
明明說暫時不寫了,結果還是繼續寫了。
仔細一看,其實這四篇根本就是在同一個時間點,也是一個連接的故事。
唯一的差別只有,是以誰的角度去進行而已。
我是有多想把時間停在這個醫院呢?
真是不解。
如果喜歡這篇文章的話,歡迎來說聲你的感想,或是給我一些鼓勵。
張起靈常常睡不好。他半夜驚醒看著醫院天花板,白花花像是暈倒前彌留狀態效果,室內沒開燈,他動也不動只是盯著天花板看。他依稀記得有幾次護士進來的時候被他這狀態給嚇到不敢說話,所以白天大多數他都在假寐,這種看著東西發呆的習慣只能留在半夜。
那是個很小的房間,來看他的人也屈指可數,除了醫生和護士之外,剩下的就只有胖子來的最勤,說是這樣說,其實也不過三天一次的頻率,說是怕他闖出醫院鬧禍。
他腦袋還是混亂,但最初張開眼的那些害怕已經平復。只有身體還記得恐懼感,從指頭和尾骨竄起來,心臟像被人緊緊捏著,因為無法吸到太多氧氣而驚慌失措。究竟是遇上了什麼才這樣,他到現在還是沒想起來。
外面天是黑的,他盯了好一會兒才爬下床,腳底板踩上地,微微發寒,這感覺和他記憶裡的某些東西有些雷同,但他還是想不起來。他靜靜看著地板,眉頭皺起,只想對自己生氣。
他對自己的認識僅只有真正恢復意識後,有個人說他名字叫張起靈。沒有人知道這是真名還假名,大概是真的,因為他聽了以後有種熟悉感。那收西桿只有在心理,聽見別人喊這個名字時他覺得怪彆扭。
張起靈這三個字在別人口裡,和自己耳裡感覺很陌生,像是這名字沒有存在過,也沒有人使用,甚至沒有人知道。只是電視上頭一個畫面配上一句話,然後快速消失。
他得想出什麼,愈是有這念頭就愈急。心急成不了事,雖然知道這點,張起靈仍忍不住毛躁。來回在房裡走了幾趟,走到腳都習慣冷溫了,腦子依舊想不出什麼。
這房間很小,所以他步伐邁的也小,他摸摸後背總覺得少了什麼重量,大概是過去背著的,但想不起來。
張起靈一屁股坐在床上,幾日焦躁實在快把他逼瘋,而唯一會來探望他的人,也不太了解他背景。就像在這世界上他是個謎,連他也不知道謎底。
他得好好整理思緒,先從知道的開始。雖然桌子上有紙筆他沒打算用,那不是他的個性。理智上告訴他,寫下來是最好,但心理卻排斥,總覺得不該寫,只好在腦中整理。
第一,他的名字是張起靈,但沒有任何證件可以證明,出身哪裡、親人有誰……沒人知道,他也沒印象。認識他的那兩個人都叫他小哥,沒人叫他名字。記憶這部分,醫生說需要些刺激,他隱約知道可能事情沒那麼簡單。
第二,那兩個人其中之一叫吳邪,還有個姓王,吳邪都叫他胖子。他對這兩個人隱約有印象。他張開眼第一個看見的是吳邪,老在笑,胖子則是總說些奇怪笑話,他聽不太懂,直覺告訴他那也沒什麼好懂。
第三,他和這兩個人是倒斗認識,陸陸續續一起闖了好多個地方。他對吳邪的印象不是在地下,隱約之中記得在一條巷子,吳邪打理整齊看起來像是出社會沒多久的學生,看起來走得很急。他和吳邪在那時候沒有對話,只是彼此注意了下。
第四,那兩個人瞞著他一些事,尤其是吳邪,似乎有很多事不想讓他知道,每當他提出問題胖子要回答時,吳邪總會說那也沒幫助,一句話打死。即使覺得不滿,他也不能說什麼。
沒有想起什麼其他,就算是回想也只能想起恐懼。他生氣打著枕頭,然後不知怎麼眼睛一酸,他用手揩揩眼角,有點溼。他努力想要抑制那些喪氣感,最後卻徒勞無功。
哭一場也好。他這樣想。
張起靈再起來時天已經亮了,他躺在床上動也不動,大概是哭過的關係眼睛特別腫,護士看了他的狀況之後又跑出去,在外面窸窣一陣,張起靈其實聽得很清楚,他對自己的器官有這樣靈敏性感到恐慌,但很快就冷靜下來。
那是他所發現可以屬於他的東西,在某方面算是好事。
護士怕他陷入低潮,說精神病患很容易情緒起伏自殺,找了幾個人就衝進來,張起靈沒反抗,那些人把他綑在床上,動作粗魯但都避開了他還沒好的傷,所以也沒什麼抱怨。
醫生快步走來,張起靈認得這腳步聲,他並不想要搭理那群人,但醫生的手已經壓住他眼皮,接著強行撐開。小型手電筒黃光掃過他眼睛,讓他不舒服想閉眼,卻被那手指給阻止。
那是極度吵鬧的早上,張起靈一向討厭吵鬧,他知道乖乖配合就可以趕快結束這場鬧劇,於是他一聲也不吭,乖乖任對方擺佈。檢查花了很長時間,加上醫生基礎問話,一個上午就過去了。
午餐很晚才送來,他沒有特別餓,就一直放著,等到想到要吃也早就被人收下了,他的身體似乎習慣這種飢餓,暫時還死不了人,比起那些事,他更在意的是他一點記憶也沒有,而這個記憶也不知道甚麼時候才能恢復。
下午胖子來了一趟,手裡提著兩大袋說是要給他補補另外解悶,問他話卻又被一句『那也沒什麼好說,小哥,最重要的還是先養好身體』給堵回來。看樣子是被吳邪下令封口,張起靈閉上嘴,不去自討沒趣。
食物他沒什麼吃,解悶用的書他很有興趣,每本都是可以打昏人的厚度,在房裡他沒事可做,這些書來的正好。雖然這樣想,他還是多少忍不住又糾結起遺忘部分。
想著又要睡,半昏半醒的張起靈不由得對自己睡眠功力感到佩服,能像他睡那麼久又不鬧頭疼的人真不多。腦子裡閃過些亂七八糟想法,睡意濃濃襲來,閉眼就睡了。
「小哥。」
吳邪叫醒張起靈,是在晚上。已經過探房時間,他疑惑看著吳邪,如果印象沒錯,吳邪並不住在北京,而且前幾天才剛回西冷印社,那地方和這醫院完全就是兩邊,頭和尾不相近。
吳邪也沒有打算要解釋為什麼出現在這房間,只是把東西放一放,拖了椅子坐下。張起靈沒有特別想打破沉默,只是看著吳邪。眼前的吳邪和他大概印象不太一樣,說是哪裡不一樣大概也說不太上來,或許是成熟了一點。
大概是那幾次闖出來的性格,讓吳邪看起來沒那麼毛躁。張起靈如此推斷。
吳邪的沉默並沒有維持多久,很快就開口了。內容並沒有什麼特別,只是簡單問候,他還來不及回應,吳邪又叨叨絮絮說一堆,一個人雖然比不上一群,但在夜裡也足夠造成吵鬧。
張起靈皺起眉,對吳邪的拜訪感到煩躁起來。他很難描述這種感覺,那並不是不高興,相反他有點期待,但吳邪的話太浮了,不怎麼實際,好像一直在兜圈子。
他並不喜歡人兜圈講話,吳邪大概也知道這點,然後安靜一下才開口說:「我在杭州接到胖子的電話,說你最近沒什麼吃,情緒不好。所以這次上來關心關心,沒什麼特別意思。」
「我只是忘了吃……」
「東西擺在眼前還能忘?我叫胖子買些東西給你──」吳邪指著地上塑膠袋,又說:「全都沒動,東西啊要趁熱才好吃,這種浪費食物的做法可不太好。東西想不出來就不要瞎折騰,體力要存點,人活下去才能有希望。」
吳邪的嘴像機關炮一樣,一但開了就停不下來,張起靈只是聽,任吳邪講下。
「平常下地吃那些乾糧,嘴都刮痛了,小哥你該不會還惦記的乾糧吧,就說了你生活還不行啊,乾糧那東西哪是人吃的?吃的人像皮包骨……不是我要說,小哥你還真需要人關心提點,身手好歸好,在這方面還真是讓人……」
張起靈用兩指抓起袋子,從裡頭拿出食物,也不管是什麼就往吳邪嘴裡塞。看樣子像是滷味,體積不大,他連手指也壓進吳邪嘴裡,看到吳邪眉一皺,也沒打算把手給抽出來。
「你太吵了。」張起靈小聲說。
張起靈的手指抵在吳邪上顎,一指節感受到濕熱,然後感到一陣痛。他看著吳邪,對方毫不在意用牙齒咬著手指,是會讓人覺得痛的力道。他用指腹頂頂無邪的舌頭,好表示一些不滿,而對方只是微笑。
吳邪常常在笑,從張起靈恢復意識開始,這表情就常常看到。當然也有生氣或是鬱悶,只是佔的比例太少,他也想不太起來。
到了這裡,張起靈又鬱悶起來。
「你要咬到什麼時候?」
吳邪口齒不清回,「那你為什麼不抽開?」
這問題張起靈不會去想答案,他搖搖頭,接著頂頂吳邪的門牙,示意把嘴鬆開。那手指搞得有些溼,或許被人看見還會被說噁心,他不怎麼在意,只是好奇的看著上面的齒紋。
吳邪的牙齒有些不整齊,泛白齒印顯露出這項消息。
很多東西,都是現在才開始知道的,而且也只能從現在開始知道。張起靈了解這個道理,什麼都不知道太過恐怖,於是想要盡力知道更多。
吳邪咬了好幾下才把那東西給吞下肚,一面不忘稱讚;「滷得夠味,蠻好吃的,還以為那胖子吃東西買東西不挑的,跌破我眼鏡了。」
張起靈又用手拿了一塊,然後往嘴裡塞。他在醫院沒吃過什麼像樣的食物,也對食物的味道沒什麼記憶,這滷味挺鹹的,在舌間先鹹後甘,不管嚼了幾次,還是有股香味,他也不知道這該稱做好吃還是難吃,只好沉默的咬。
「……小哥,你的眼睛……」吳邪露出不知道該不該說下去的表情,語氣停了很久,終於在張起靈吃下第三塊豆乾的時候,又接續說:「挺腫的,我就說看起來怪沒精神的是怎麼了,原來是眼睛腫了。你……哭過了?」
「不能哭嗎?」
「沒什麼能不能的。也是啊,人嘛,傷心就該哭、開心就該笑,這樣才好。小哥你就是以前太壓抑,表情永遠這樣。」吳邪把手壓在嘴角,緊繃下壓,露出古怪的表情。「在想什麼沒人知道,稍微有危險反應的時候,最多只有眉毛這裡──這樣動動而已。」
「……搞不好連我自己也不知道,到底在想什麼。」
「以前不知道不要緊,知道自己現在要什麼就可以了。」
張起靈還是迷惑,要怎麼做最好,他還是不太知道。
「就算擺出這種表情,我也沒辦法啊……能告訴你的我都說了。」
「不能告訴我的呢?」
「也說了。」吳邪幾乎是沒有猶豫的就回答了。
對方是個說謊慣犯,然後張起靈再度意識到了一個道理,所謂的謊言會製造更多謊言,然後悲哀發現,人很長一段時間會生活在謊言之中無法自拔。
張起靈感到一陣悲哀,然後又轉身準備睡去。
吳邪的手指在他臉上跑動,最後落在頸子上。本來想要賭氣說出,與其不知道事實,還不如死的好。但是看到吳邪的表情,他又說不出口,而且那也絕對不是他的作風。
張起靈被吳邪給擁抱,那是在這房間裡頭不知道第幾次的行為。他用手指,揪著對方的衣服,表情還是沒有改變。
吳邪久久才丟了一句:
「小哥……你以前是獨行俠耶。」
「那又怎樣?」
「和現在這種樣子比起來,簡直是詐欺啊。」
「獨行俠就不能覺得寂寞嗎?」
張起靈筆直看著吳邪,他想,即使是吳邪不給他答案也無所謂。大概很久很久以後,他也會知道自己的一切,他有這個預感。
─與溫柔的二分法─
後記:
大概不會寫盜墓了,暫時解除了想寫的慾望。
首先我自己先吐槽自己,這個篇名和文章一點關係也沒有,不好意思。
再來就是,以張起靈為角度的寫法,大家有發現字數明顯比以吳邪角度的文章還要來的少嗎?
這真的不是我願意的,一切都是無口角色的原因!因為話不多,所以很快就會被推演結束。
最後再吐槽一個,結尾草率。
事情開始有了變化,那很嚴重,大概是他絕對不會料想到的──
張起靈失憶了。
吳邪感覺很複雜,第一他和張起靈的交情並沒有大家想的那樣好,幾次倒斗生死互繫的交情,倒也沒有大到你是我哥我是你弟,咱倆共拜桃樹齊結義的樣子。
第二,他老覺得張起靈這個人命大,雖然失憶過一次(或是幾次),但活到現在人也好好的,人不可能不死也不可能沒意外,但張起靈肯定是例外中的例外。
沒有第三,因為他現在還沒有餘裕去想那些煩心事。
事情就這樣開展,他和胖子在等待的時候,到底耗多少心力,他不會去和張起靈計較,但從他們醒來那刻起,大概不計較也不行了。硬石子地上,張起靈蜷縮在他和王胖子之間。
吳邪忘了自己是不是有打張起靈,他只記得除了生氣外,大概什麼也沒有。張起靈倒是狠狠打他好幾下,要不是胖子在旁邊架著,他一定會被瘋癲的張起靈打到吐血。
他和胖子在洞口等了很久。換回來什麼也想不起的張起靈,陳文錦則是不見蹤影,是不是成了禁婆沒人知道,門後所謂『終極』就此成謎。
張起靈在發抖,胖子沒那麼細心,於是這小活就落在吳邪身上,他拍拍張起靈,看到對方喃喃自語沒有往日風采,他心裡也怪難受。
什麼都忘那還不打緊,變成瘋子那才讓人覺得可怕,幸好這段過程並沒太長,張起靈還是有些底,除情緒不穩外,之前需要打鎮靜的狀態已經減輕。
吳邪上了北京,說是要做筆買賣,聯絡了胖子之後,其實最終目的是為了探望張起靈。他沒多說什麼,倒是胖子在電話那頭猛開玩笑,那些玩笑幾次倒斗都聽過了,他沒有放在心上。
胖子協力安排的醫院隱密,設備卻不錯,護士據說是所有北京醫院裡最美(胖子的評比,可不可靠就不知道了),伙食也特好吃,給悶油瓶安排的房間不很大,說是怕抓起狂來自我傷害得不償失,於是給他小房間縮小行動範圍好管理。
若今天情況換到了吳邪身上,或許還有人怕他給悶壞。但今天是張起靈住在裡頭,也沒什麼好悶不悶,若不去倒斗,大概那人行動範圍也就這麼點,安排這地方的胖子說自己可是什麼都做足了。
吳邪進了房裡,先是觀察環境,除了空間小點,整體而言還不壞。從窗戶透進來的光線充滿了房子,為了避免張起靈抓狂往下跳,那拿來通風用窗口被封死,只靠著空調做循環,剛開始還覺得有點悶,到後來也慢慢習慣。
張起靈坐在床上,看起來像在發呆,只盯著床單一動也不動。吳邪不知道開口應該先說些什麼,他在來的路上想了很久,最後還是只能說出基本問候。
「小哥,你身體有沒有好點?」
胖子頂了頂吳邪心窩,示意他少說廢話,然後罵罵咧咧喊:「唷,小哥啊,這地方真不錯對吧,你飯有沒有好好吃啊?東西想不起來不要緊,人一定要養好,雖然我前兩天也才說這些話,但人嘛習慣就好。」
和剛回來的樣子比起來,現在張起靈確實冷靜多了,但不像過去那樣,更接近因為疑惑而無法反應。從胖子口裡聽到,除了問話答不出來以外,無時無刻想睡和發呆這點,還是跟之前一樣,這讓吳邪少少鬆了口氣。
張起靈抬起臉,窩在床上手抱腳的姿勢沒什麼改變,黑色頭髮因為剛睡醒而蓬鬆到處亂翹,明顯凹下的臉頰,下巴上長出青鬍渣。雖然倒斗時也落魄,但那感覺不一樣,他從來沒看過這樣的張起靈,
這個胖子到底是怎麼照顧人的,好好人在北京裡休養,也可以休養成這邋遢狀。吳邪心中碎念了幾回,胖子在他心裡都不知道被打過幾遍,似乎是看他臉色沒那麼好看,胖子找了個藉口溜出去。
房子裡只剩吳邪和張起靈,他們很少處在種情況,大部分都有潘子或胖子作伴,所以即使覺得悶,也不會感覺那麼強烈。他一直覺得若有天可以單獨和悶油瓶相處,那他大概會被逼到上吊。
但事實卻不是如此,吳邪驚訝於人類的忍耐力,或者該說自己的忍耐力。他拖了把椅子,一屁股坐下,還是不知道要開口什麼,硬從嘴角擠出了微笑張起靈卻沒理他。
「小哥啊,咱倆來說話好不好?」
張起靈依舊發呆,吳邪不覺得哪裡奇怪,若有一天對方開始滔滔不絕,他才會覺得有問題。悶油瓶這綽號其來有自,連聲屁也不放的,更何況是說話。
「還是沒有想起來嗎?」
吳邪用了比較曖昧的說法,想的圍很廣,不管是哪個可不可以想起來或許已經沒有太大關係,有時想不起來或許才好,但活在謎題之中的確讓人難受。
什麼都可以忘,若連自己也忘了,那就顯得可悲。吳邪還記得,初認識的張起靈忘的多,想起來的少,現在就連那些都失去了,會有這樣茫然反應是理所當然。
「總有一天可以想起來,不用急。」
張起靈沒有變換姿勢,還是那悶樣,嘴巴喃喃。吳邪仔細想聽,最後也只聽到了『連接』兩個字。
吳邪知道那指的是什麼,這一路他也是到了最後才稍微知道了張起靈心裡在想些什麼──找一個連接,屬於張起靈和這個世界的,這聽起來或許讓女人覺得浪漫,實際想想還挺悲慘。
沒有過去,也沒有未來,在很多方面,的確是可以說是『不曾存在』。但那很奇怪,站在他眼前的張起靈,就是張起靈,雖然十幾年前不曾出現在他的生活,但現在確實是活在眼前,同時存於記憶中。
這樣絕對不夠,哪裡不夠吳邪也不太清楚。明明是存在,卻沒有過去痕跡,如此反覆質疑,就會開始懷疑所謂『事實』到底是什麼。張起靈平常沒執著,只有有這件事展現了高度專注,會有現在這樣反撲結果,似乎理所當然。
「小哥,我幫你打理一下吧,這樣子好好一個美男子都要糟蹋了。」大概有些諷刺的意思在,吳邪覺得這樣的自己真是哪裡噁心,他在心裡咒罵了好一下子,才跑出去對護士要了一把剪刀和水杯,順便打電話託胖子帶刮鬍刀和刮鬍泡。
胖子很明顯不樂意,但還是一口應下,吳邪聽到電話那頭有女人聲音,也知道怎麼回事。但這房間因為安全起見這些基本設備一個都沒有,在北京能請託跑腿的也只有胖子一個。
娘的,也最少看在悶油瓶救了他倆那麼多次,幫忙跑個腿還不成嗎!吳邪差點把這句話給丟出來,幸好胖子最後還是勉強壓下女色慾望,選擇兄弟友情。
吳邪拿著剪刀,一面抓起幾天前的報紙,剪了個洞也不管張起靈樂不樂意,一氣套下。他先是拿些水沾濕張起靈的頭髮,用手指順了幾回,等到半濕後才開口:
「小哥,我幫你修頭髮,頭髮長了看起來挺沒精神的。人啊有精神,想東西也快些,至少心情會好點。」吳邪彎下腰,對著張起靈比了比瀏海,「都超過眼睛了,看東西不嫌彆扭?」
張起靈抬起頭,眼睛突然精神起來,但很快又恢復成原來。吳邪有些緊張地吞了口唾沫,手在張起靈瀏海順了幾下。
「小哥,我話先說在前頭,可別剪到一個不滿意就伸手要捏死我,我可不禁捏,而且到時候我受到驚嚇,把你的頭剪了一個洞,那可就得不償失了是吧?」
張起靈點點頭,吳邪這才下了第一刀。
他剛開始有些畏畏縮縮,多的是經驗被剪,剪人倒是第一次。但那也只是剛開始,習慣以後也沒什麼。照記憶裡設計師的動作依樣畫葫蘆一番,倒也有些架勢。
張起靈的瀏海在吳邪幾經掙扎後,保留在他們最初見面的長度,在眼皮附近,不怎麼耐長,可能沒多少時間又得修整。他比畫了很久,露出額頭的張起靈看起來又呆又好笑,所以才選最耐看的長度。
光是剪也無聊,吳邪嘴巴一向停不下來,安靜沒多久又說:「小哥,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?」
張起靈本來想動,卻被吳邪一把壓住頭,只好悶悶回句:「張起靈。」
吳邪把張起靈鬢角長度剪短後,就開始朝後腦勺剪,「家住哪?」他放在張起靈脖子上的手感覺到僵硬,推測大概是想搖頭又不敢搖這才中途剎車不太自然,隨即聽到張起靈丟了句不知道。
「喜歡吃什麼?」吳邪又問。
「……不知道。」
「這種事情還有不知道的?喜歡吃的東西,我就可以想出一大把,油雞、叉燒、獅子頭、蒸魚……想起來就嘴饞。」
張起靈愣了很久,看吳邪沒有繼續講下去的打算,也不知道該不該回話。
吳邪用鼻子哼歌,又開始喀嚓喀嚓剪髮,動作比起剛才更俐索,沒有張起靈那兩只黑眼睛盯視,壓力小動作自然暢快。
「……都是肉……」張起靈回應。
「吃肉長肉,幾次下地也不知道瘦了多少,能吃當然要補補。小哥你啊,平常就是不注重飲食,只吃那些乾糧遲早會營養不良──好,剪的差不多了。」
吳邪用手拍了拍剪下來的頭髮,有些附在張起靈頸子上,怎麼拍也拍不掉,只好一根一根撿,他感覺到張起靈的身上起了雞皮疙瘩,於是放慢了速度,像是惡作劇。
張起靈沒有推開吳邪,也沒表現出任何歡欣或是不滿,手指頭甚至動也不動。吳邪把那些頭髮拍了乾淨,拿起原本套上的報紙,把那些頭髮收集起來放在裡頭,推到張起靈眼前。
「那麼多,這下清爽不少了,等到胖子把刮鬍泡和刮鬍刀帶來,我再幫你弄乾淨。」
「……麻煩你了。」
「小哥你真的一個人就不懂得照顧自己了,東西想不起來不要緊,日子還得過,要怎麼打粽子你很清楚,要怎麼過生活你還真是道行不高。」吳邪頓了下,他覺得自己的角色似乎變成了張起靈他媽,那真有點怪,但他還是繼續說下,「該打理還是要打理,讓人擔心總不太好對吧……你以前說過,沒有人忘的比你多,想想有些人想忘還忘不了,那也蠻慘的……」
這些話都沒有實質建設性,吳邪知道張起靈肯定不愛聽。
「小哥,你之後有什麼打算嗎?」
「還不知道。」
「那就慢慢想吧,也不急。身體好多了嗎?之前的傷雖然好了,有沒有什麼其他不舒服的地方?小哥你做事就是太拚命,老這樣會留內傷不好──」
吳邪還想講些什麼,房門就被推開了。胖子拿著幾袋日常用品,砰砰兩聲放在地上,擦了擦汗後才開口:
「這可都買齊啦,天真同志該不會在說我壞話吧。」
「……誰說你壞話,被害妄想症對吧?」吳邪看著地上那幾袋,皺起眉:「我叫你買刮鬍泡和刮鬍刀,這買法是要用到麼時候?」
「誰腦袋有洞買一堆刮鬍泡和刮鬍刀啊,又不是要剃全天下男人的毛,就算全身除毛也不用買那麼多。這都是小哥平常可以用的,褲子、衣服總會用到,還有給你探班用的食物,就這些,我得先走。」
胖子最後還是選了女色,吳邪已經懶得和他動氣,動氣損的也是自己,再加上胖子這貨色,能找到女色也實在不容易,擋人情路必遭不幸,還是早早讓胖子去溫柔香比較實際。
吳邪翻了翻袋子,那裏頭的確是什麼都帶齊了。食物有剛煮的,還有些零食,拿來打發時間也夠了。然後他拿出了幾件內褲,三角和四角都有,其中一件上頭印著兩隻黃色小雞。
他看了看張起靈,發現對方也在看著這件內褲,兩個人沉默了很久。最後張起靈伸出手說了句『給我』,吳邪以為是要將這內褲碎屍萬段,他不敢違抗只好呈上。
張起靈眉也不皺,兩指拎著那內褲就走到廁所。
「小哥,你要做啥?」
「穿內褲。」
吳邪在心裡咒罵了幾次,胖子辦事也不牢靠,好好一個人放這,竟然連一件內褲也沒有,要不是他特意上來,張起靈豈不是沒有內褲可穿。就算張起靈再怎麼偏古墓派,這也太過分了一點。
「小哥,那東西不洗乾淨穿上去不好。」
張起靈明顯嫌麻煩,吳邪一把拿過內褲,連同手上那些一起丟到水槽,張起靈還來不及反應,他便開起水龍頭全數沾濕。
……悶油瓶生活態度須糾正。他暗暗想。
吳邪把張起靈拉出廁所,放倒床上。他覺得不反抗的張起靈有些好玩,然後這念頭隨即給打散。現在的張起靈只是因為這些未知而感到膽怯,因為膽怯而沒有反應。
這樣想著,又難過起來。
吳邪拿起刮鬍泡和刮鬍刀,手心放上張起靈臉頰,被鬍渣弄的刺痛。他盯著張起靈,然後從黑眼瞳看到了自己倒影,覺得想笑。
張起靈緊繃的臉,在他掌心中鬆懈。
「小哥,你知道我是誰嗎?」就像剛才那樣,吳邪又開始發問,這次他得小心翼翼了,不然刮鬍刀一個手滑可能會讓張起靈受傷。
「……吳邪。」
吳邪在手心壓了幾下刮鬍泡,然後抹上張起靈,範圍不廣,這個動作非常簡單。白泡泡占據了張起靈三分之一的臉。接下來的事情對吳邪而言,無疑是和張起靈的初體驗。
男人一生中很難去體驗幫男人剃鬍子的感受,而他吳邪眼前正好有這個機會。護士吩咐,為避免病人突然發狂奪刀片自殺,刮鬍子舉動須全權由他處理。
又不是打血屍,隨時都有狂暴化危機。他實在是不懂,張起靈在這家醫院裡到底是給人什麼印象,或者該說胖子到底丟了什麼流言出來,讓這些護士們個個對張起靈敬而遠之。
「小哥,你知道我住哪嗎?」
「西冷印社。」
「……那是我工作的地方。」吳邪嘆了口氣,左手滑下按在張起靈的下巴,「別動,到時劃花臉,我可不負責。」
刮鬍刀順著臉頰線條而下,推開白泡沫,露出底下皮膚,雖然微微發紅,但那乾淨程度真的讓人賞心悅目。吳邪一點一點慢慢推,眼神專注,他有點近視,避免刮不乾淨他靠張起靈很近。
刮鬍子比剪髮快,只要夠心細就能乾淨。吳邪把一手泡沫抹在新毛巾上,然後拿起了袋子裡的收斂水,在張起靈臉上拍幾下。他實在是想不通胖子怎麼會買這收斂水,但這真的好用,清爽薄荷味在張起靈臉上散開,這下子張起靈看起來精神多了。
「小哥……」
張起靈不敢動,只是看著吳邪,沒有過往心事重重,變的簡單好懂,或許該說什麼也不剩。吳邪用手指壓了壓張起靈臉頰,很深的凹陷,大概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好好吃。
「吳邪?」
吳邪腦袋裡跑了很多念頭,大多不靠譜,這種荒謬劇般的和諧日子,大概讓他腦袋無法好好運作。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,好像隨興而至,淡淡開口:「張起靈。」
張起靈愣了幾秒,表情不知道是發呆還是笑。吳邪湊了上去,張起靈本來就躺在床上也無路可退,鼻尖被磨搓了幾下,吳邪退了下去。張起靈皺皺眉頭,也學著剛剛吳邪的動作湊去。
那並不單純只是模仿動作而已。起初是用鼻子磨蹭,有點像在遊戲,吳邪張嘴在張起靈嘴唇上呵幾口氣。他看到張起靈緊閉的嘴唇張開,極小移動,差點要親上。
吳邪腦袋暈陶陶的,然後用嘴唇碰了碰張起靈下巴,過好一會兒,張起靈的嘴唇才結實湊上。他反覆啄幾下,手在床單上游移著,落在張起靈手上。他用手心包裹住張起靈的手指,感受到對方也做同件事。他不覺驚慌,這一切必然發生,沒什麼好大驚小怪或是訝異。
那時間沒很長,吳邪坐在床上,用手摳了摳頭,沒有害臊。張起靈沒有迴避吳邪的視線,這點他很喜歡。不管張起靈有沒有失憶,在印象裡的那些都沒變。
這樣想,他就真放鬆下來了。
吳邪拿起一袋食物放在張起靈腿上,笑說:「也該吃點東西了,我可禁不起餓,小哥還記得我喜歡吃什麼嗎?才剛說過如果就忘了,那就糟糕了對吧?」
張起靈用手在裏頭翻了翻,最後翻出兩塊熟雞肉,拿一塊遞給吳邪。
「小哥,有很多事都是現在才開始、現在才知道、現在才摸索,不要心急。」
張起靈沒有打算回吳邪,只是自顧自吃了起來。
─中歇─
後記:
大年初一配上情人節,又是個和我無緣的日子。
今天大家的計畫是怎麼樣呢?
話說回來,我真的開始在寫盜墓的同人,這樣下去真的沒有問題嗎?
這波熱情一定很快就會減退了,到時候我應該也可以變回正常了吧。
管理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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